张扬道:“论职位你是我领导,论年龄你是我老大哥,怎么能让你给我倒酒呢?”
龚奇伟道:“行,那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你。”
两人喝了一杯酒,龚奇伟缓缓落下酒杯道:“张扬啊,你刚才电话中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,究竟是什么事啊?”
张扬向厨房的方向看了看,然后道:“工作上的事情,确切的说,还是体育场那块地的事情。“龚奇伟道:“关于那块地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,市里已经定下来了,那块地准备出让给星月集团。”
张扬道:“龚市长,我还记得当初您跟我说过的一句话,只要是有利于南锡发展的你都会支持我。”
龚奇伟当然记得,他说过这句话没几天,他开始意识到张扬今天肯定是有备而来,这小子不知又琢磨什么事情了,龚奇伟道:“我的态度是不会改变的。”
张扬道:“龚市长,我再次申明我的态度,我不同意将体育场地块转让给星月集团。”
龚奇伟点了点头,他知道张扬的态度。
张扬低声道:“我想去省里。”
龚奇伟内心一震,其实他也想过,市里已经做出的决定,想要改变,只能通过省里,可是谁把这件事捅上去,谁就会成为南锡市常委的众矢之的,龚奇伟低声道:“你考虑清楚了,这件事是在常委会上通过的。”
张扬道:“龚市长,我想问你一句话,你觉着这件事公平吗?”
龚奇伟抿了抿嘴唇过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。
张扬道:“我是一个年轻干部,我的思想境界不能和领导们相比,我的政治素养也无法和各位前辈相提并论,我不知道什么深谋远虑,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东西,我知道体育场这块地价值远不止五千万,也知道星月所谓的付款方式根本就是一纸空文,他们在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,想不花一文拿走属于国家的土地,为了深水港就可以做出这种牺牲吗?我觉着不妥,改革开放不是利益交换,而是建立在共同利益基础上的共同发展,星月的作为是减轻自身风险,将这种风险加诸于我们的身上,这绝对是不公平的,我们不应该答应。我知道,这件事常委们都通过了,我只是一个体委主任,本来轮不到我说三道四,可是我不说,就没人会说,我不说,这件事就已经成为定局,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家的利益就这么受到损害,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要挟我们的政府而无动于衷,你说我自不量力也罢,说我不知深浅也罢,我必须要站出来,我要尽一切努力阻止这件事。”
龚奇伟一言不发,端起面前的酒杯,仰首喝了个干干净净,然后他望着张扬,一字一句道: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虽然张扬并没有提出任何的要求,可是龚奇伟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,开弓没有回头箭,龚奇伟知道,自己一旦站出来,就意味着要成为南锡领导层的公敌,在别人的眼中,他必将成为一个异类,可是龚奇伟也明白,这次的决定同样也蕴藏着一丝机会,一丝绝地反击的机会,如果能够力挽狂澜,改变常委们的这个决定,他很可能得到省领导的关注,他陷入低潮的仕途也许会有所改观。更重要的是,他是在维护国家的利益,这件事他不做,总要有人去做,他是张扬的领导,张扬已经站出来了,他还有什么理由躲在后面。
张扬道:“明天一早,我去东江!”
龚奇伟道:“我也会去,我说过,只要是符合国家的利益,我都会支持你!”
张扬和龚奇伟都去了东江,可是两人并没有同路,事实上龚奇伟所顶的压力要比张扬大得多,他在明,张扬在暗,张扬不想暴露于人前,而龚奇伟却要直面省领导,他要承担这件事有可能带来的大部分火力,风险越大,利益越大,龚奇伟也明白,也许这件事带给他的政治利益,将会让他受益终生,可这件事如果办砸了,也许他会被打落尘埃,永无翻身之日。
省委书记乔振梁的日程安排的很满,即便是龚奇伟去的很早,他当天也没有和乔振梁见面的机会,南锡只是平海的一部分,省委书记关注的不仅仅是这一块地方,所以龚奇伟必须按照排期等待,他要在第二天上午十点才能见到乔书记。这次龚奇伟轻车简行,连秘书和司机都不知道他前来东江的事情,他不想消息提前泄露出去。
和龚奇伟相比,张扬幸运的多,他不用去省委找乔书记,张大官人擅长曲线救国,在这件事上,乔鹏举和他有着共同的利益,乔鹏举虽然不方便出面,可是帮他创造点便利条件还是很容易的,当天晚上,张扬就拎着南锡的土特产来到了乔书记的家里。
这些东西是乔鹏举让他给捎来的,张扬的皮卡车刚刚出现在乔振梁家门口,时维就蹦蹦跳跳的迎了出来。
张扬笑道:“想我了?这么激动地迎出来!”
时维白了他一眼道:“就你那熊样,我会想你?我哥说给我带东西了,我是来接东西的,你又不是东西!”
张扬当然不会跟她一般计较,只当没有听到她骂自己,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往下搬,有些诧异道:“你表姐呢?”
时维道:“跟我舅妈一起念佛去了,应该快回来了。”
张扬道:“乔书记呢?”
时维道:“刚到家,正看报纸呢。”
张扬感叹道:“到底是老革命,时刻不忘关心国家大事。”
时维笑道:“你少贫了,赶快把东西搬进去。”
张扬把东西给拿进去,其中有乔鹏举买的,也有他买的,送东西只是一个借口,见乔书记才是真正的目的。
乔振梁刚刚下班,正在客厅看报纸呢,听说张扬来了,他放下报纸走了出来,看到张扬大包袱小行李的往里搬,不禁皱了皱眉头道:“你小子搞什么?闹这么大动静,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给我送礼是不是?”
张扬笑道:“乔书记,这里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我买的,鹏举知道我来东江,所以让我给你们捎点东西过来,我是顺路帮忙。”
乔振梁笑道:“他什么时候那么关心过家里?转性了?”说完乔振梁转身回去了。
张扬把东西搬到院子里,向时维道:“你自己规整吧,我巴结乔书记去。”
时维耸了耸鼻子,一脸的不屑。
张扬笑眯眯来到客厅,看到乔振梁又专注的看起了报纸,凑到他身边,看了一眼,乔振梁正在看江城企业改革的新闻呢,感觉到张扬来到自己身后,他放下报纸道:“你跑过来不是只为了帮忙送东西吧?”
张扬道:“乔书记英明啊!我送东西是顺路,主要目的是向您反映点情况。”
乔振梁笑道:“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。”
张扬道:“没办法啊,谁让我见到您格外亲,心里有了委屈,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啊!”
乔振梁道:“坐,别跟我油腔滑调的,有什么直接说。”
张扬在乔振梁身边坐下了,将南锡新近发生的这件事简单说了一遍。
乔振梁听完不禁皱起了眉头:“你是说南锡要把这块地白白送给星月集团?”
张扬道:“可不是嘛,这跟晚清那会儿割地有什么分别,简直是丧权辱国!”张大官人义愤填膺,不免又添油加醋了几分。
乔振梁道:“没那么严重吧,星月是南锡深水港的主要投资商,他们在深水港投资上做文章,逼迫南锡将体育场地块低价转让给他们,是不是啊?”
张扬点了点头。
乔振梁道:“你都能看明白的事情,徐光然那帮人会看不明白?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?明明是我们吃亏的事情,他们为什么要答应呢?”
张扬道:“脑子被驴踢了呗。”
乔振梁不禁莞尔,他呵呵笑道:“你小子对上级领导就没有一丁点儿尊重,这可不行。”
张扬道:“乔书记,我认为星月的做法不能姑息,让他们投资深水港是给他们发财的机会,他们现在居然以此作为要挟,还想索取更大的利益,这简直太过分了。”
乔振梁道:“这件事我会让人调查一下,对了,为什么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向我反映这件事?难道南锡市领导层全都认同出让土地?他们的意见就这么一致?”
张扬道:“乔书记,你不会认为我在搬弄是非吧?”
乔振梁笑道:“我没那么认为,不过我也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,总之这件事我会让人好好调查一下。”
张扬心说只要你关注这件事我的目的就达到了,等龚奇伟找到你,再反映一下,你肯定会重视。
乔振梁道:“南锡离东江这么近,振梁为什么自己不送东西过来?”
张扬道:“他忙啊,最近不是投资新体育中心项目吗?我们提出大干二百天的口号,要在二百天内高质量的完成南锡新体育中心的工程,迎接平海省第十二届运动会。”
乔振梁笑道:“运动会可不要搞成一场政治运动啊。”
张扬觉着乔振梁这句话有些一语双关,他笑了笑道:“乔书记放心,我力求把这届运动会办成平海历史上最成功的一次。”
乔振梁点了点头道:“借着省运会推动全民身体素质的发展,既然办就一定要办好,要掀起在平海省内全民健身的热潮。”
张扬道:“能否成功关键还在乔书记。”
乔振梁笑道:“你是赖上我了,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张扬道:“您跑第一棒啊,最关键的就是第一棒,您第一棒要是跑不好,怎么往下传啊。”
乔振梁呵呵大笑起来。
张扬看到时间已经不早了,起身向乔振梁告辞。
乔振梁道:“留下来吃饭吧。”
张扬笑着摇了摇头道:“不了,我和朋友约好了。”事情说完了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。张扬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,本来以为这件事能够引起乔书记的勃然大怒,可没想到乔振梁听完这件事之后出奇的平静,张扬事后总结了一下,在他看来南锡体育场地块出让事件是天大的事情,可在乔振梁看来只不过是一件小事,人家掌管的是整个平海,南锡只是平海的一部分,而体育场又是南锡的一小部分,想让省委书记关注这件小事,很难,人家操心的事情多着呢,看来这件事只能等龚奇伟那边继续加深乔书记的印象了。
张扬离开的时候,在门口遇到时维,他笑道:“晚上一起出去happy!”张大官人的英文发音太不标准,单词从他嘴里出来就成了哈皮。
时维眼睛翻了翻:“我晚上没时间。”
张扬道:“哦,你最近挺忙啊。”
时维点了点头道:“小郭约我去看电影。”
张扬道:“哪个小郭啊,有机会介绍我认识认识。”
时维笑道:“还是别了,我怕你见到他嫉妒,人家比你帅比你有风度。”
(未完待续)